《水浒传》第八十一回燕青月夜遇道君戴宗定计出乐和
第二天一大早,燕青借口要办事,便匆匆地离开了李师师的家;回到客店找到戴宗,把昨晚遇到皇帝的事情讲述了一遍。戴宗点点头道:兄弟能有这样一番际遇,也真的算是万幸了。两人吃罢早饭之后,便带上闻焕章的书信和金珠细软去求见宿太尉,刚巧便遇上宿太尉下朝回来;燕青让戴宗在路旁等候,自己则当街跪下,口称有书信呈上。
宿太尉把燕青带入了府中,接过书信一看,才知道这是闻焕章的来信:高太尉调我到军前听用,不料三番惨败,我和高太尉都被梁山泊俘虏了;梁山泊义士宋公明有心接受招安,归顺朝廷;因此将高太尉放回东京,留我在梁山暂作人质;烦请太尉见信之后,顾念我们少年同窗之情;将实情禀告天子,早日前来招安!
宿太尉看完信大吃一惊:高俅回到东京之后,只说士卒患病,无法征进,全然未提被擒招安之事;想不到他因为害怕天子责罚,居然敢犯下欺君大罪!此人乃是奸佞之徒,心如蛇蝎;又与蔡京等人狼狈为奸,沆瀣一气;我若是将实情启奏天子,岂不是得罪了这帮小人吗?可要是不奏的话,又恐怕闻焕章性命难保;左右为难,这该怎么办呢?
宿太尉脸上变颜变色,早就被聪明伶俐的燕青看在眼里;他正在想着对策的时候,只听宿太尉问道:你是何人呀?燕青灵机一动,连忙拜倒在地:小人便是梁山泊浪子燕青,当初太尉在华州降香之时,小人曾在太尉身边服侍多时,太尉怎么就忘了呢?这一句话正说中了宿太尉的心事,他的脸色就更加不自在了!
原因很简单,因为他在华州降香时被梁山泊劫持,被众头领借用了他的全副行头,冒充了他的身份大闹华州;这件事情,他回到东京之后,照样也是对天子隐瞒不报!大闹华州的时候,燕青还没有上梁山;可是宿太尉这种害怕爆料的恐惧心理,燕青却已经完全掌握了;所以他才冒认了一句,从而对宿太尉的心理上,形成了隐隐的威胁之感!
紧接着,燕青又从身边取出了金珠细软,把话锋一转说道:华州一别之后,宋公明哥哥对太尉一直念念不忘,称道太尉是朝中难得的忠义之臣;如今他日盼夜盼,就盼着太尉能够早日秉承圣旨,前往招安;这是他让我转交给太尉的一点心意,不成敬意;太尉若能办成此事,我梁山泊十万之众,都将对太尉感恩不尽呀。
说完,燕青将金珠细软交给了宿太尉的随从,然后一拱手道:因为公明哥哥已经限定了我的行程日期,所以我就不久留了。他也不等宿太尉再说什么,一转身便出了府门。宿太尉望着燕青远去的身影,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:好厉害的小伙子,先用言语威胁,后用财帛利诱,而且还不给我犹豫的机会!宋江的一个手下就如此了得,看来这帮人我也得罪不起呀;只怕这条贼船我不得不上,这趟浑水我不得不趟了……
燕青出了府门之后,就把经过告诉了戴宗;戴宗听了,也是心中暗笑:燕青兄弟年纪虽轻,却真是好手段!这下可真是吃定宿太尉了。招安之事已经基本有了眉目;剩下的就是如何将萧让、乐和从高俅府中救出来!燕青和戴宗计议已定,便依旧扮作公差模样,来到高俅府前观望,等待机会;不大一会儿,从府里摇摇摆摆地走出来一个年轻的虞侯。
戴宗对燕青使了个眼色,燕青便赶紧走到那人面前施礼道:冒昧打搅,烦请阁下去茶坊中一叙。那人见燕青生得眉目俊俏,想来也不是歹人,于是便跟着燕青一起走进了茶坊,见过了戴宗;燕青直截了当地对那人说道:之前太尉从梁山泊带回两个人来,有一个叫做乐和,和我这位哥哥是亲戚;所以想请阁下帮忙,叫乐和出来与我哥哥见上一面。
那人听了,把嘴一撇道:行了,你们别说了;这可是太尉府内的机密大事,谁有办法?说罢就要起身离去。戴宗微微一笑道:且慢!我们也用不着阁下冒太大的风险,你只要把乐和约出来,与我见上一面的话;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。说着,他从袖子里取出一锭大银,放在了桌上。那人一见,不由得停下了脚步,眼睛里冒出光来。
他犹豫了一下说道:实话对你们说吧,这两个人现在被太尉软禁在后花园中;我立刻去帮你叫出来,你可不能失信啊!戴宗点点头道:阁下放心,人到银到。那人一转身,急急忙忙地进府去了。半个时辰之后,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茶坊里对戴宗说道:我已经把乐和带到门房里了,你快把银子给我。
戴宗把银子交给了那人,然后让燕青跟那人一起来到门房,见到了乐和。燕青一问之下才知道,原来萧让与乐和早就想逃出太尉府了;无奈后花园墙垣太高,所有的梯子也都让高俅给藏起来了,两人正在无计可施呢。燕青听了,略一思忖问乐和道:后花园靠墙边上有树吗?乐和点点头道:周遭都是大柳树。
燕青道:这就行了!今晚四更时分,我和戴宗哥哥潜伏到后花园墙外,到时候以咳嗽为号;我从外面甩进来两条大绳子,你们就把这绳头牢牢捆扎在柳树上;我们再在外面拽紧绳索,你们只要抓住绳索,就可以爬上墙头出来了!乐和听了大喜:好个聪明伶俐的燕小乙,居然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巧计翻墙!
燕青与乐和分别之后,便回到茶坊见过戴宗,如此这般一说;两人于是去街市上买了两条结实的大绳索,四更时分将萧让和乐和救了出来,然后一起赶回梁山泊复命去了。此次东京之行,燕青以才艺魅力打动李师师,从而得以见到天子面诉实情;以软硬兼施搞定宿太尉,迫使他不得不接下书信,同意帮忙;又想到用绳索作为过墙梯,救出了萧让与乐和;真可谓是不辱使命,十分圆满!
燕青在《水浒传》中,并未用大段篇幅系统性去刻画,但却在多个章回中,从不同的侧面;如同玉珠相串,行云流水一般对他进行了成功的描述!在施耐庵的笔下,燕青“虽是三十六天罡星之末,却机巧心灵,多见广识,了身达命;都强似那三十五个”!不得不说,施耐庵对于燕青的评价,是极其客观而又准确的!
从大名府燕青出场,随着故事的逐步展开;燕青身上的闪光点越来越多:他风华正茂,英俊潇洒;一身花绣,颇具魅力;吹拉弹唱,极尽聪颖;各地方言,无一不通;三教九流,无一不晓;相扑可败擎天柱,风流能拒李师师!鲁莽如李逵,对他服服帖帖;世故如戴宗,伶俐如乐和,对他心服口服;深沉如宋江,机谋如吴用,对他信任有加!
更兼他处事灵巧,智计百出;就如同他手中的三支弩箭一样,例不虚发!可是,有着诸般本领的燕青,不酗酒,不赌博;不好色,不滥杀;堪称《水浒传》中的第一完人!也难怪他的星号被称为天巧星,这一个“巧”字,可以说是对燕青最好的概括与诠释!何谓“巧”?《广韵》曰:巧者,伪也,亦好也!综合其意就是:懂得变通,干得漂亮!
那么,作为第一完人的浪子燕青,究竟是如何炼成的呢?原著中虽然说得语言不详,但却依旧有迹可循!从燕青的成长经历中,我们至少可以做出三点分析:第一,存在着天性的成分,主要表现在他俊俏的相貌,以及过人的聪明;第二,与他的出身有关,他自幼父母双亡,由卢俊义抚养长大;试想,一个从小举目无亲,寄人篱下的少年;是不是比常人在自理能力,以及察言观色方面,要更早懂事,更早成熟呢?
第三,与卢俊义对他的教育方法有关,卢俊义是出于好心收养了燕青;虽然对他不错,但是并没有当他是义子,而是把他当成了家童;也正因为如此,卢俊义并没有过于溺爱燕青,让他娇生惯养衣食无忧;而是让他帮着忙里忙外,也学会操持家务;并没有过于苛求燕青,让他关门苦读四书五经;而是教他各种技艺,也让他街市嬉戏!
所谓读万卷书,不如行万里路;卢俊义这种并非刻意的,放养式的教育;相比于圈养式的教育而言,看起来是相当成功的;从而也成就了智勇兼备的浪子燕青!想当初,宋江与吴用为了重塑团队的形象,加重招安的砝码,才费尽苦心把卢俊义逼上梁山;可是他们何曾想到,最终促成招安大事的,却是卢俊义身边的小家童燕青!这正是:身负重托赴东京,不辱使命天巧星;有心栽花花不发,无心插柳柳成荫!